作者：王丛林
落红有情，化作春泥。出学校到小河步,过小河进家门步，他用脚不知量过多少遍。往日最多20分钟的路程,今日他走走停停,半个小时竟还没有走一半。当他再一次蹲下来,用手巾擦擦满脸的汗,两腿酸得再也站不起来。恰好几位晚归老师看到这情景,走过来搀的搀,扶的扶把他送到家。晚上,老伴捋起他的裤腿：两腿肿胀,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紫红斑点,最大的硬币一样。显然,他的血栓性静脉炎越来越厉害了。时值早春2月,新柳吐绿,桃花未绽,正是播种希望的季节。
春天二月好季节。年春,刚到退休年龄的河南省宁陵县司法局长兼党组书记王其俊,从任职10年的岗位上退下来,回到本县乔楼乡后畅店村。
一天旁晚,他正在河边的梨园里散步,忽然听到不远处两个民办教师因秋忙而相互调课谈话,心想:学校里教师缺编,到学校义务当个编外教师该多好!他征求老伴的意见,老伴说行是行,就怕你干不了,当孩子王不比当局长,那可是细活。他说,不会咱就耐心学。
老局长要当孩子王。天明,他又问几个孩子,孩子们说:中是中,就是讲台上一站50分钟,你身体还有几种病,哪能受得了!王其俊一听笑了:“你爹走南闯北40年,练的就是站功夫,不然让我闷在家里,没病也得憋出病来。”
三月天气,油菜花开得金一样黄,成群蝴蝶翩翩起舞;村边的梨花绽放得雪一样白,结队的蜜蜂嗡嗡叫。这时,王其俊的心里象天空一样晴朗。因为,他通过努力,当一个编外教师的愿望终于实现了。第一天上班晚上回到家,把大本小本摊一桌,戴上老花镜,一本正经备起课来。
不辞辛苦备课忙。老伴一见扑哧笑了:“学校真缺你这样的老师?”“多个蛤蟆还添四两力哩,何况我个大活人?你还真别说,今天听一天课,我觉得教书不简单,真得从头学哩!”说着,他掏出一张学校作息表给老伴:“从今后,我就是学校一名教师了,按时上班上课,这是规矩,你要支持我的工作。”
老伴满口答应。王其俊很认真,有不懂不会处,就主动向老师们请教,他给学生上课,课堂秩序格外好,因为都知道他曾是县里的“大官’’,讲的道理也中听。学生听讲情绪极好,给他以很大鼓舞。他越讲越有劲,有时连下课都忘了。当时,他教五年级历史,四年级地理及品德课,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常识,可他依然一丝不苟地备课。
孩子们听课真安静。他将爱国主义和思想道德教育融入课堂,将古今历史名人故事穿插其中,生动活泼,有声有色,惹得孩子们欢喜不尽。每到他上课,不到铃声响,孩子们就齐刷刷坐在教室里等着,连平时多调皮的学生也坐得端端正正,睁大眼睛。
富有几十年政治工作经验的王其俊,不仅课讲得好,工作认真,而且更懂得思想教育对塑造孩子灵魂所起的重要作用。他循循善诱,由浅入深,看似和风细雨,却能点滴入心。
学校开大会,校长请他前台作报告,他亦是以诱导方式给师生上思想教育公开课。迎“七一,”庆香港回归,他讲强国富民意义,讲雪国耻的自豪。从虎门销烟讲到签订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,他讲得双泪长流,讲得师生群情振奋。那是一堂多么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课啊!
王其俊讲课是那么精神抖擞,口若悬河,干工作那么踏实卖力,可外人有谁知道,他是一个几种疾病缠身的人?
老局长会上谈感想。王其俊脑动脉硬化多年,自到学校教书站讲台后,并发血栓性静脉炎,厉害时两腿肿胀。可他从没因病耽误过学生的课。有一次上课,因重感冒讲着讲着咳嗽起来,一声接一声,憋得脸通红,差点背过气去。两个学生慌忙把自己坐的板凳送上讲台,让他稍事休息。
下雨了,他去学校总带两把伞,准备借给不带伞的孩子遮雨；下雪了,早晨,他第一个拿着扫帚开路,从家门到小河,再从小河到学校,路扫得干干净净。病重住院后,他觉着日子像蜗牛似缓慢。他时刻想着学生,想着学校。
一次学校和村委会领导去看他,他第一句话就问学校合并的事落实了没有。就在这以后不久的一天上午,他给医生说病房里太憋闷,想到街上转转,没等医生应允,就把他该吃的药收拾收拾,小包一夹,徒步10公里跑回了家。
病情稍轻偷回校。他到学校当教师不久,县司法局落实上级有关文件精神,请他回去任“特邀律师”,每月可另得一分优厚工资。他摇摇头,很婉转地拒绝了,并不无幽默地说:“我在学校里谋这个差事也很不容易哩!”不久,他一个老同事在商丘开了一家公司,聘请他当顾问,月薪开最高。他又摇头拒绝了。
市场经济实行以后,许多人变得很实际了,可他认为,钱固然重要,但一个共产党干部也不能一头钻进钱眼里。6月份,他去城里跑建校的事。走到隅首口,碰到了一位老同事。这位老同事侄子、侄媳妇、侄女、侄婿,在美国留学后,加入了美国籍。他们上学走时曾请求王其俊为其赠言题字,老王写了“发奋读书,报效祖国”八个大字送给他们。现在这位老同志财大气粗地问王其俊在何方发财?
老局长签名鼓励留美生。答:“在村小学教书。”
问:“每月给多少工资?”
答:“义务的,不要分文。”
这位老同志眼睛瞪大了,惊愕地嚷起来:“哎呀呀,你搞的是精神文明,我搞的物质文明,咱俩走的不是一条道啊!”
接着又以警醒口吻劝道:“老王啊,你怎么越活越糊涂了?金钱不是万能的,可离开金钱是万万不能的。没钱能做官吗?没钱能办事吗?我现在怀惴几百万到哪儿胸脯都挺直的……”王其俊越听越来气,没听完扭头走了。
当年中秋节,畅店村委会和学校领导,念及王其俊带病教书,劳神辛苦,带一份礼物去家里看他。他把月饼留下,把烟酒一概拒之门外,然后吩咐孩子拿酒买菜摆了一桌子。
村校领导面面相觑,谁也不好意思端这个酒杯。王其俊笑了:“怎么,嫌我的酒不干净?告诉你们吧,这酒是我一位亲戚春节时带来的,保证污不了你们的口。”王其俊一辈子当官不像官,清廉如水,谁人不知啊!只是这事、这话把村干部和校领导搞得心里滚烫烫的,没谁能说出一句得体的话。
村校领导慰问他，他设宴招待。王其俊义务当教师的事,在全县广大群众中广为传诵。县教育局负责宣传的同志来了,县委宣传部的同志也来了,王其俊一概不见,“一个老共产党员,想做点自已应该做事,不值得张扬。”可是党和人民没有忘记他。第二年,商丘市委老干部局、市关工委授予他“关心下一代”先进工作者称号,继而，县委县政府授予他“尊师重教”先进个人光荣称号。
王其俊所在畅店小学很快焕然一新,成为宁陵县乔楼乡窗口学校。王其俊低调、朴如泥土，一如既往,备课、教课,一丝不苟。他广受学生及家长称赞和欢迎。党员老头,春泥发花,青春再度，终日乐呵呵地,他作诗道：
身伴童花永不老，心底无私无烦扰；赚得阳光照满怀，福乐无边一一说……
老局长奉献教育荣誉满怀。